谯周面色凝重,沉吟不语。
上书劝谏天子降魏是一回事,挟持天子投降魏国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前者只不过是尽为人臣子的本分,后者却是实打实的谋逆之罪,谯周素有“蜀中孔子”之誉,如果真得去挟持天子,不管事成与否,谯周的名节就完完全全地毁了。
许游有些激动地对谯周道:“谯公,蜀中万千士家的生死存亡,都唯系于您的一念之间,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望您以大局为重!”
“请谯公以大局为重。”众人是众口一辞,齐声地道。谯周是目前益州本土系中官职最高的,也是威望最高的,除了谯周以外,别人还真不具有这份领袖能力。
“父亲——”谯熙在旁边道,似乎有劝谏谯周的意思。
谯周摆手示意他不用再说下去,环目四顾,沉声道:“个人的荣辱得失,与蜀中士家的前途命运,终究是不能相提并论,罢了,这千秋功罪,老夫便一肩担之!”
众人见谯周应允,皆是喜不自甚,仿佛心头的一块大石终于落下了。
接下来,便是密议如何行事了,如此大事,自然不可草率行事,毕竟众人的身家性命,都系之于一线。众人集思广益,很快地就拿出一套可行性的方案来。
在这个计划中,最关键的一点,就是如何保证在宣崇门外偷袭得手,将刘禅给挟持住。 知道虽然刘禅离开了皇宫,但其禁卫森严,也是绝不容小视的,想要在护卫重重的御林军中突破重围,将刘禅捉住,显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许游提出的方案是,兵不在多而在精,如果调动士家的全部部曲参战的话,势必会打草惊蛇,现在只能是采取偷袭的手段,各大士家挑选出身手最好的死士来,执行这个任务。虽然说羽林左右部督都是荆襄系的人,但并不意味着羽林军中全是荆襄人士,除了谯周的两个儿子谯贤和谯同在羽林军中担任羽林郎之外,尚有许多的士家子弟在羽林军中任职,这绝对是一支可资利用的力量。
最终决定士家死士提前一步在宣崇门外设伏,待天子鸾驾一出宣崇门,便与羽林卫中的内应一起动手,清除天子身边的禁卫,将天子挟持到手。只要能将天子挟持为人质,接下来的事情就变得简单多了,担任禁卫的羽林军便定会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然后便可以将天子挟持到成都西面的灌县,有许游之弟接应,同时派出使者前往魏军大营,向钟会陈情投降之意,等到钟会大军进入成都,大局便定了。
就在众人热议之时,突然一人出现在了大堂之上,不禁让包括谯周在内的诸人都吃了一惊。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中尉府主薄陈寿。
陈寿与谯周有师生之谊,此番准备迁都南中,陈寿也为老师年迈的身体所担忧,临行之前,特来探望。以陈寿与谯周的关系,守门的护卫将他视做自己人,向来是无须通报的,直接入府便是。
刚走到大堂门口,就听到了堂内嘈杂的声音,陈寿虽然没有刻意地去偷听,但走至近前,那些只言片语还是飘入他耳中,陈寿陡然一惊,敢情他们是在密议谋逆之事。
陈寿是巴西人,与谯周是同乡,按理他也是属于益州本地派的人,但陈寿现在任职中尉府,在刘胤的手底下当差,所以众人才用异样的眼光来看待陈寿。
瞬间堂上的气氛有些冷场,众人有些惊讶的看着陈寿,其至有个别人目露凶光,手都不禁按在了剑柄之上,他们所议之事皆是卖脑袋的事,一旦泄露,毕将是死无葬身之地,所以他们不得不谨慎从事,一有点风吹草动,就如临大敌。
谯周却轻咳了一声,从容地道:“噢,是承祚来了,你先到书房小坐,为师稍后便至。”
陈寿也意识到了继续呆在这儿不妥,便长揖了一礼,退了下去。
周巨眼中闪过锋芒,对谯周道:“这陈承祚乃是刘胤的亲信,蜀中子弟的败类,谯公何不将其斩之,以绝后患。”
谯周摇头道:“承祚既为刘胤的亲信,如果身亡或失踪,定然会引起刘胤的注意,我们的大计岂不落空?小不忍则乱大谋,千万不可冲动。”
“那如果陈寿向刘胤禀报此事,岂不坏事?”
谯周道:“老夫与承祚关系非比寻常,便由老夫亲自劝说于他,他亦是益州人士,休戚与共,相信他也能认清厉害,你们稍等,老夫去去就来。”说罢,谯周起身向书房而去。
陈寿依然沉浸在那惊天的消息之中,虽然他不清楚谯周等人的具体布署是什么,但事实可是不争的,谯周等人密谋叛乱,陈寿不禁为之茫然了。在他的印象之中,谯老师可是一位学识渊博、德高望重之人,为人正直忠诚,但万万没想到他居然会参与谋害天子。
谯周走进书房,陈寿赶忙行礼,口称恩师。谯周很随意地挥挥手,示意陈寿坐下来。
“承祚,你今日怎么有空来探望为师的?”谯周神色如常地道。
“迁都在即,学生挂念老师的身体,特来拜望。”陈寿说道,这也他的实情。
谯周神情严肃地道:“承祚,想必你已经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