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百香谷时,水铃儿抬头看,不知何时,悬于半空的半月弯,已变成了一轮浅橙色满月。
他情不自禁地站住脚,对着圆月,发出了长长一声似狼又似人的长嗥,那声音苍凉无比,令人心中顿生凄怆。
竹月也停下脚步,静静地凝视他。他知道,这孩子是在思念他的狼娘亲了。那声悲凉的长嗥,是他在向它报平安。
无根之山稽洛山,悬浮于人间界的支柱,五岳之上,用五根巨大的铁链直插五岳山根,以一山之力承托,以防有日五山崩塌,人间毁灭。
而这五根巨链,却是数百年前,置曦穆彤于万劫不复之境的妖族镇族之宝,万魂夺骨锁。
竹月遥望飞火流光璧,回想那一幅幅滚动而过的人间景象,眼中隐隐有泪光泛起。
月光明亮,摇曳地映照暗淡的山谷,也将水铃儿瘦弱的身形映衬在山石上,显得那样渺小。
他在心中悲叹:“铃儿,终有一日,师傅完成此生所负的使命后,就要离去,而你和曦穆姑姑千年前的那段缘,终还是要续的。”
这正如,刻在归来殿影壁上,当年缥缈僧酩酊大醉时唱的那首《归来词》:我乘风兮,不留微尘。我欲去兮,抹散履痕。淡兮忘兮,幻化浮生。归兮来兮,再非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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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山归来,水铃儿脑子兴奋,身体却疲累不堪。
他脑袋刚沾上枕头,就呼呼大睡过去,睡梦里他竟然变成了一只奇怪的鸟,张嘴就能吐出各种色彩的花瓣。他展开丰满的羽翼,飞过稽洛山每一处角落,处处撒下漫天缤纷,将这山变成了一片花海。
碧海竹林与花海交替生辉,师傅、师叔和姑姑站在其中欢乐地微笑,他们看上去比那花海更美。
醒来后,一个竹叶灵童进来伺候他洗漱。
他刚要接过灵童递来的毛巾,突然想起昨日师傅的训诫,心中暗道,“为什么灵童们要伺候我呢?不就因为我是师傅的徒弟吗?没有这个身份,他们也许根本不会和我打交道。可是,假如我是他们的好朋友,就不一样了,那么无论我是不是师傅的徒弟,他们都会和我来往的。这是不是就是师傅说的,从情感上获得他人尊重,从而建立威望?”
想到此,他缩回准备接毛巾的手,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呀?”
竹叶灵童愣了一愣,答道,“我叫竹叶灵童。”
水铃儿差点没一下被自己的口水呛到,顿了顿声,又问:“那稽洛山上,八万竹叶灵童都叫这个名字,怎么辨别呢?”
灵童道:“我们都是一体的,不需要辨别。”
水铃儿心生烦闷,“这么硬邦邦,哪里是竹叶,明明就是木头!不如以后叫你木头童子!”
但他依然没放弃,又来了老一套,“我们做朋友好吗?”
那灵童一听,将水盆重重放在桌上,拱了拱手道:“在下身份卑微,不敢高攀公子。”说完,便退了出去。
剩下个水铃儿呆立当地,说不出话来,小心坎儿又受了一次打击。
早饭后,水铃儿盼着师傅传唤自己,却没见动静。竹星师叔也去半山腰子和三果老议事去了,没人陪他,他就独自溜达溜达,一直溜达到了滴水阁。
所谓滴水阁,其实是稽洛山众仙人的浣衣房,也就是捉衣嫂的地盘。
他站在门口向里张望,滴水阁院子里,几十个木盆整齐地摆放,盆边清楚标示着每个仙人的名字,而离他最近的一个盆上写着:孤独殿竹仙竹星。
“原来那是师叔的衣服。”水铃儿饶有兴趣地悄悄走过去,看看盆里,暗笑道,“老说我不乖,天天像个泥球,原来师叔的衣服也是这么黑乎乎的!”
正顽皮间,就听屋内传来一声怒吼,“老娘和你拼了!”
水铃儿吓得浑身一激灵,道声:“不好,出事了!”赶紧就冲进屋相救,却见屋内一块碎红花底的布料,正在空中狂舞,捉衣嫂披头散发,上衣襟的扣子也散了两粒,脚上鞋子也掉了一只,手中挥舞一把铜剪,张牙舞爪地去抓那布料。
本来快抓到了,结果水铃儿推门,布料见有逃跑机会,立即向门口飞去。
已战斗半晌,布料着实累了,飞得不高,水铃儿又个子矮小,于是布料冲过来,正好结结实实地把他脑袋包了个扎实。
他第一次经历这样的局面,只觉得是魔族入侵来对付他了,吓得转身赶紧往外跑,可是他眼睛被碎花底布盖得紧紧的什么都看不见,脚下一绊,一屁股扎扎实实摔进了竹星的衣盆。
捉衣嫂气得抓狂,跟着冲出屋,一把将水铃儿小鸡似地拎出来,另一只手将那布料从他头上扯下,按进盆里拿着剪刀就是一通乱戳。
那铜剪捉衣嫂已经用了数年,早已和她心意相通,舞动着三下五除二,就把盆里的衣服连布料剪了个粉碎。
水铃儿一声惊呼,想阻止却是来不及了,可怜竹星不光一周换下的衣衫全部被浸在盆里,还有一件新置的束身锦袍,无辜受那布料连累,瞬间也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