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能厚到这种程度。
她拿回自己的书,却不看,只是继续坐着,眼睛望向外面,不知道在看什么。
杜安也顺着她的视线看出去。
他看到了高大的院墙,门口小屋的昏黄灯光,透过玻璃,似乎还能看到剧组聘请的那个守夜老头把耳朵贴在收音机上听戏的身姿——他实在不明白剧组为什么会请这么一个连“导演”都能听成“毒·瘾”的老头来守夜,就算有人从他那间小屋的的屋顶上翻过来顺便再在屋顶上跳一段霹雳舞他恐怕都听不到。
指望这样的人守夜、看护好剧组的财产实在有点儿戏。
杜安摇了摇头。
“他姓张,耳背很严重,就住在旁边的村子里,”
束玉突然开口了。
杜安晃了晃脑袋,确定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这才确定束玉是在对自己讲话。
“他儿女对他很不好,所以只能靠自己,这么大年纪了还要出来讨生活,实在很可怜。别的剧组知道他的情况,同情他的就随便找点杂活给他干干,这几年倒也活了下来。”
这“同情他的”人里面,显然也包括他面前这个女人。
“耳朵不好却干着守夜的活儿,你是不是觉得很可笑?”
杜安正想开口,束玉却接着说了下去:“就像我,明明对于导演半点不懂,却在当导演。”
杜安这才知道这女人根本不想听他说什么,于是干脆就闭口不言了。
“我知道我不是干导演的料。前天的时候,有一场戏我想要用近景和特写,陈辛说用全景和中景比较好,我被他说服了,那样做确实比较好,然后我就知道了,就算我抓紧时间多看两本书也当不了一个好导演。”
陈辛是他们剧组摄影师的名字。
“想想也是,要是随便看两本书就能当好一个导演,为什么好的导演还这么少?”
束玉说到这里不说话了。
杜安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她说话,张嘴就要随便说点什么安慰一下这位自己的大老板。
但是束玉马上又说话了,难受得杜安掐死这个女人的心都有了。
“接下来这样的情况接二连三地发生,我每次都想说不,但是每次仔细一想,确实是他们的提议更好,所以每次我最终也都同意了,直到现在,我发现我错了。”
杜安想起了这两天看的那些书,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的严重性:不客气的说,导演是一部电影的王,或许有些细节可以听从更好的建议,但是整部电影必须按照他的构想来,不然摄影觉得这个镜头不好要改,演员觉得这里的情绪不对要改,道具又觉得这把锯子用黑色的不行要改,那这部电影到底听谁的?还要导演干什么?一个一团散沙的团队,能拍好什么电影?
这样的电影,拍出来了也是个别扭的怪物,就像他们现在正在拍的这部《电锯惊魂》。
不过那关他什么事?
杜安继续闭口不言,眼观鼻鼻观心,老神在在地入定着。
“我好像真的当不了一个好导演,甚至于一个合格的导演都当不了。”
束玉说完这句,又不说话了。
这次杜安不会再尝试着去接她的话了。
果然,过了一会儿,她又自己接上了话。
“下雨了。”
这跳跃有点大啊。
杜安心中吐槽,眼睛却不自觉地望外边看去,似乎真的望见了细细的雨丝,耳边似乎也听到了雨珠打在地面的叮咚声。
然后下一刻他就知道真的下雨了。
束玉走了出去,站在空地上,背对着他,仰首看着天空,偏偏今晚黑漆漆的,半个月亮都没有。
她一动不动,不一会儿她白色的衣服上就出现了不规则的几条透明的水线。
“你干什么?”
杜安开口问道,觉得眼前这女人是神经病。
哪里有人明明知道下雨了还跑去外面淋雨的?
“你知道吗?再过一个多月,最多两个月,我就要回去我出生的那个小县城了。”
杜安觉得自己脑袋疼:眼前这女人或许真是个神经病,他觉得自己完全跟上她的思维模式。
太跳跃了。
“我在那里出生,长大,念小学、中学、高中,然后离开,来到这里。我走之前跟我妈说过,我要在这里扎根,要赚好多好多钱,最重要的是,承诺过她的事我一定会做到,但是现在我做不到了。”
扎根,赚钱……
杜安心里一跳。
这仿佛说得就是他。
原来这个女人也和他一样,是从小地方走出来的,也和他一样,为了成为一个体面的城里人在努力地奋斗着,这让他对这女人的看法不禁有了些变化。
他仿佛找到了同类。
“为什么做不到了,就因为这部电影?”
杜安忍不住问道。
束玉不说话。
杜安继续问:“如果这部电影没拍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