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为什么不让好人来做这事呢?”李云心问,“也总有有能力,却不那么坏的人吧。”
白阎君眨眼:“你当本君有多大的神通?这世间事变数这么多,你哪知道哪一件小事便影响了大局?本君所做的,也只能是查看某地某时的走向、运势。再借着这个运势去引导一番。譬如说刚才那恶人——又不是本君要他做皇帝。他运势好、打下了一片土地,逐鹿的数人中便只有他最可能成事,难道本君还要费力气去扶持另一个人?”
“哪怕这件事如此做了,这世间许许多多的事情、哪怕只是看这走向、运势,便已经快要用尽本君的神通了,哪有再有时间去关注他是善人恶人。”
李云心微微叹了一口气:“如此啊。这么说那人死——有的的确是你要他死。你可能觉得这大势到了某个节点。他该死了。更多的……就只是人死了,你去拿了魂魄吧。”
“正是如此。”
李云心站起身,摩挲着手里的泪竹骨折扇,往远处看了一会儿——不知在看什么。
然后才低声道:“那这世间,果真是没有什么善恶、公义的了?”
白阎君这时候,似乎是真的好奇了。他盯着李云心看了好一会儿。才问:“你这人,当真在意那些?”
李云心抿着嘴唇走开两步,走到树林的边缘。背了一只手,看远处的洞庭湖。
这样在蒙蒙的雾气中看了一会儿,才转身微笑了笑:“朋友,我想你、还有你们,可能都对我有些误会。”
夜露深重。他的发丝和长睫毛上都沾着细小的水珠,整个人看起来是潮湿且清冷的。
他又想了想,似是在组织语言。过两息的功夫才开口:“我早知道这世界原本是个什么样子了。”
“这世界上本就没有什么仁义道德。别说仁义道德。就连善恶之分、正义、公平都没有。譬如说这大庆朝,或者以后人们变得更厉害,弄一个什么合众国、联邦国、共和国——”
“你走在路上,可以见到差人,有人做了坏事会被抓起来。然后被审判、被惩罚。你走在学堂里可以听到先生们谈论道德公义,也知道和世界井井条条、在依着秩序行事。但本质上……惩罚做坏事的人,那些人的权力何来呢?抢来的。他们抢夺且成功的时候,可没什么人去惩罚他们。”
“一个国家的皇帝。或者朝廷做了很坏很坏的事情,是没有人去惩罚他们的。如果他们足够坏、足够强。就可以一直逃脱惩罚。这个世界在局部在细节的确有公义存在,但是在大部、在本质,是没有的。”
“是**裸的、黑暗的,豺狼世界。所有的道义公理,都建立在掠夺与强权之上。”
“我从前听过一句话,叫做毒树无善果。但这个真实世界倒的确是畸形的存在——在腐烂的土壤上。长出了似乎甜美的果子。”
白阎君听他说了这些,忍不住抚掌赞叹:“妙、妙、妙!你倒是少见的明白人。怪不得——”
李云心笑了,摇头打断他的话:“还未说完的。”
“我既是知道这样的真相,那么我也就明白另一些事情。善恶之分、正义公理,在这样的世界里就是极其重要的了。有的蠢人。自以为‘这世界便是如此’,还要什么秩序道德。不但自己做些不好的事情,还一边做、一边对那些公义道理嗤之以鼻。这种人,便是我见了,也要杀的。”
“你要问我为什么?因为他会让我过得不好。那皇帝、那贵官,岂不知道这世界的本质?但他们非要人们相信什么仁义道德就是因为,这东西本就不存在。如果人人连信也不信了,这天下就乱了套——他们也得花更多力气去镇压安抚,自己才能过得快活。”
“那些贵人,有镇压安抚、在混乱里自保的资本,尚且要装模作样。那些平民里的恶人——一旦人人都像他那样子不畏惧什么秩序道德,这天下顷刻就要大乱。他还哪里讨得到便宜、哪里能活得下去?也许被他嘲笑古板愚蠢的那人,第一个就杀了他。这种人,得益于秩序道德却不自知,反过头来自以为聪明的嘲讽……”
“便是又恶又蠢。我讨厌蠢人甚过恶人,见一个,杀一个。”
白阎君微微皱眉:“噫,你到底要说什么?”
李云心伸手抹掉自己鬓角露水,淡淡地微笑:“只是听你说了那些,生出些感慨。因为以前总觉得这世间没什么报应,死后或许会有。而今知道死后也不会有,就觉得这世界真是黑得彻底,让人有些绝望。”
“不过主要是为了同你讲清楚接下来的事情。你要做我阳世判官,我可以做。但我意识到你似乎对我有些误解。也许你还想在我身上图谋些什么,那么我就要提前说清楚。免得大家以后都尴尬、不好做朋友。”
白阎君似是被他气得要笑起来:“朋友?你倒是第一个敢同本君这样说话的。我倒要听听,你要说些什么?本君又误会了你什么?”
“你说我阴险狡诈、无情无义。”李云心收敛了笑容,看着他,“这话我可不服。”
白阎君嘻嘻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