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馥闭上眼,很不想去看那只手。
这一只手,是要抓她。
却是要抓她下地狱的。
她不知道哈卓在她离京之后到底经历过了什么,而这世上到底又是经历了怎样的心路历程,才能让一个人将自己的生命都牺牲出去,只为了将另一个人拖下地狱。
她不是不能理解,她只是为这样的人很不值。
这世间所有的事,再大的仇再大的怨,也未必就只有你死我活才能做个了断,哈卓对她的怨与恨,是她疏忽了,她在这时代的这一世,她的心本来就不在儿女情长上面,更是从未想过要与赤嵘有个你侬我侬,这一点她也确实没指望过哈卓身隐其中能够看得通透,但是她以为,仅仅就只是看这局面与形势,她与赤嵘也是断然不可能有半点希望走到一处去的,她一直觉得,哈卓总不可能连这一点都瞧不出来。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她人不在京中来不及阻止这些事情的发生,但到得现在也终于明白了。
哈卓未必就是瞧不出来。
人若是一旦往死角里奔了,情敌与自己心爱之人之间是不是有希望能在一起已经可以忽略不计了。
便就是不能在一起又如何,哈卓断定赤嵘不可能将一颗心放在她的身上,那怎生都没用。
可是,仅仅是这样,就不活了?
仅仅是这样,她就这样走火入魔一般让自己万劫不复,只为了把心中怨恨之人也一并的拖死?
她想怜悯,身为女人,她不想为难任何一个女人。
更何况哈卓是她带离穹夷,如若与她无关,此时放开手来,倒也不至于这般揪心。
有些事情就是这样,逼着人不得不去做些让自己如承剜心之痛的事来,哈卓的身体撑不下去了,哈卓的心也不想再撑下去了,只想着这最后一抓,把她也一起的抓下去陪葬。
但是哈卓不能这样咽了气。
否则,对她,对穹夷,对赤嵘,都将是不可估量的一场劫难。
眼下皇帝这般轻描淡写,实则其中的试探有多浓有多重,宁馥心中再清楚不过。
此时说是如履薄冰一点也不为过,一个细节不够仔细,她毫不怀疑皇帝立即就能在哈卓断了这口气之前就把她先送上黄泉之路。
宁馥闭上眼,像是不敢看向哈卓一般,面容甚是不忍,梦游一般轻轻道:“我不会让你白等……我来了……”
她伸手,却没有去迎上哈卓递来的那只手,哈卓无力再言语,露出一个凄婉的笑容。
宁馥一眨不眨,从怀中掏出一封卷宗,双手呈上递给皇帝。
纵然目不斜视,但哈卓那血肉模糊的狰狞伤口,那凄迷的血色也丝毫不漏的进了她的眼底,进了她的心底,仿佛要进入她的记忆里,让她这一生都别想磨灭。
她确实也想记住,记住哈卓此时的伤口,记住哈卓的怨恨,如同要记住这个血淋淋的教训,记住在这个世上,任何一个地方,任何一个人,都随时有可能分分钟都在盘算着如何将她至于死地的大计。
珠帘一掀,祁蘅进了来,他终究还是不放心。
想着以哈卓这将死之躯,虽然更容易将皇帝打动,但是宁馥生性多诡,未必就能将她一朝至命。
祁蘅不说话,皇帝也不说话,宁馥将手中的卷宗又朝上方递了递。
“这是什么?”半晌,皇帝才将目光落在那卷宗上,沉声问道。
到了这个时候,宁馥还有什么要呈给他看的?
“宁馥。”祁蘅眼光转开,目光就像从未落在那卷宗上一般,神情温和而悲悯:“陛下已经什么都知道了,你还是坦白一些为好,本王也能为你求情一二……”
宁馥听着这和蔼的证据,唇角露出一丝森然的笑,她看着祁蘅突然有些急切的眼神,只觉得自己的心越来越硬。
赤嵘,你放心,我不会有事。
也必不会让你有事。
她转过头去,已经换了一脸哀切:“陛下……请您看完这卷宗。”
哈卓的手指动了动,换了个方向,努力往皇帝的方向凑,祁蘅犹豫着,抿着唇,有点怯怯的看着皇帝。
哈卓这个动作看在皇帝的眼里,只觉得一股怒火攻到了心头上来,眼看着祁蘅欲要拦下的当口,他厉声道:“拿过来。”
宁馥垂首呈上。
皇帝亲自接过,没什么好脸色的展了开来,本是走走样子,却是越看下去,那眉目之间越发阴沉,明明不过百字,却是看了足足有快半柱香的时间。
随即,他将卷宗一放,沉声道:“宁馥,这次东吴与京师一案,你于国有功,听闻你在东吴之时重病险些丧命,如今朕补偿给你,你想要什么?”
祁蘅大惊失色。
但面上自然端的沉稳,可他这一震惊的样子又怎能逃得过皇帝的一双召子,随即他有些不耐的道:“瑾王先退下,在偏殿候着。”
祁蘅不敢忤逆,也只敢踌躇了一瞬,便恭敬应是而退。
“宁馥并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