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六点多,许霜降按着鼠标,对着电脑上的一页页演示稿,嘴里念念叨叨地练习。
终于,她抬手狠狠地干搓了一把脸,使劲按压眼眶,然后扭了扭僵硬的脖子,准备收工。
起身到一半,许霜降重新坐下去,开了一个新的文档,把说明词噼里啪啦地打下来,这是为安妮准备的。
她现在就怕安妮对报告内容丁点不了解,稀里糊涂瞎说一通。许霜降自认为嘴拙,到时候两人讲得不统一,她不知道怎么圆过来,所以她宁愿把稿词都给安妮准备好,关键的地方必须确保安妮知道。
转眼已过了七点,许霜降快速关好电脑,开门到盥洗室去洗漱。
她才进去,刚站定在洗脸池边上,里面的冲淋间就有人推门出来。
许霜降和麦修斯避无可避地打了一个照面。
麦修斯的金发湿漉漉地搭在头上,身上系了件白色浴袍,光着脚丫,一手搭在冲淋间的木门上,一手拎着一条大毛巾,正要擦向脖后。
许霜降听到动静,扭过头,然后就有点傻眼地保持着扭头的动作。
麦修斯也微愣,许霜降从衣着到气色,都不像是刚起床的模样。
他打量她一眼,笑道:“早上好。”
许霜降也瞅了他一眼,迅速回神:“早上好。”
麦修斯出去后,许霜降对着洗脸池上方的镜子,微不可察地吐了口气。
白玉兰开花时,没有叶子,满树的花,大朵大朵地洁白无瑕。最好看的白玉兰树应该长在有坡度的地方,人站在坡下看,仰望去,碧蓝天空无限高远,纵然四周有早春的淡粉桃花和黄素馨,甚至虬结的黑青松树,第一眼只会看到蓝天下白玉兰那一树高洁。
树挺而秀,白花满枝桠,开得如此多,却说不上轰轰烈烈,说不上张扬,更不是热闹,它只是静静地耸向空中,静静地开,静静地美。看着那一树花,会让人对天空悠然向往,涤尽心中尘埃。
而如果试着在阴雨天望向它,会恍惚觉得,此刻即是晴天,乌云满天也遮不住那一方明净。
许霜降一直不知道怎样归类麦修斯的长相,现在她终于知道了,困顿一夜后,清早遇到的第一个笑容,就像阴雨天突然撞入眼帘的一树白玉兰。
五分钟后,她擦净嘴角的牙膏沫,整个人又回到了现实的具体苦恼中,她的时间不多了,迟到从来不是她的风格,哪怕约面的人是让她牢骚满腹的安妮。
尼克惺忪着睡眼进来,在许霜降旁边的洗脸池前站定,从镜子中望向许霜降:“早。有课?”
“是,你也是?”许霜降挤着毛巾。
“我也是。”尼克有气无力地说道,使劲对着镜子拍了拍自己的脸,拉开冲淋间的门进去。
许霜降现下淡定多了,抬手顺了顺头发,才走出去。
原来她不是这样的,比现在羞怯,遇见洗漱间有人占用,她早就蹦出去了,然后在自个房间急得数时间。
刚住进来那会儿,她费了好几天才摸清大家的生活规律,见缝插针地把自己的作息活动安排到大家不用公众设施的空档时间。她惊讶地发现,娴早晚都要洗澡,阿菲娅早上必须要用洗澡间,晚上有时洗有时不洗,麦修斯、尼克、丽莎早上也一定会洗澡,但晚上通常就不洗了。盘算下来,只有她,固定在晚上洗澡,早上从来不洗。
而且,几乎人人习惯光脚,尤其在夏天,无论那是厨房、盥洗室、走廊、还是自己的房间,他们走得都毫无心理障碍,看得许霜降却纠结万分。对她来说,厨房的地,拖得再干净,她就是下不去脚,更不用说,这双脚晚上不洗就直接上床了。幸好,在这方面,娴和她立场一样。她们俩姑娘,从不赤脚。
她知道,她瞧着别人怪,人家指不定也瞧着她怪。不过公寓合租,有点包容心,再加上井水不犯河水的相处准则,大家也能和谐着过。
过得久了,做饭时操作台和人共用,早起洗漱间和人共用,那是常有的事。一般大家都会自觉轮候,挨着来,但必须要共用时,那就说明时间紧张,非得如此。就好比早上头一节有课,那么就没法等,有人进去里面洗澡,有人可以在外面洗脸。反正冲淋间是瓷砖砌成的严严实实一个小单间,即使设在盥洗室一角,那也没多大关系。
洗完澡,很多舍友图方便轻松,套件浴袍回房,也是常有的事。许霜降从起初的不敢直视,进化到现在见怪不怪镇定自若。反正宽大厚实的浴袍比起夏天清凉的穿着都还要严整。不过,她一般洗完澡,不嫌麻烦地直接换上常规衣服,反而曾经收获了阿菲亚戏谑的眼光,以为她忘拿浴袍,仍旧穿着脏衣服出来。
许霜降就这样慢慢适应了公寓的合租生活。
因着她早上不用洗澡,她通常起得会稍微晚点,见到邻居们正好出浴的机会不多,只零星地见过娴一两次披着湿发,在走廊里见过丽莎穿着浴袍风风火火的背影。所以,今天,麦修斯和她的突兀照面,把她给惊艳一刹那。
许霜降洗漱完回房,快手快脚做出发前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