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中关切道:“霜霜,那票订了吗?过年的票要早点订。你排好时间,我给你订。”
许霜降不置可否,重申道:“我过年前争取把三十万转回给你。离婚协议上没这条,大家都照协议来,比较说得清。”
他们这段谈话一直围绕着钱,陈池心中很难受,静默了片刻,苦涩坦言:“霜霜,我们去离婚的那天,我没想到会真的离婚。”他两手交握在一起,垂头注视着,声音低沉,“如果我真的想和你离婚,事先不会不把这些事情考虑好,更不会让你那样什么都没有地走。”
许霜降瞟一眼,牵唇道:“我有我自己的工资。花自己的钱安心,挺好的。”
他们始终絮絮地交谈着,说着钱说着卡说着假期安排和订票,好像在商量家事一样,许霜降的语气表情都很平静,条理清楚,陈池的心却越来越沉,凝眸望着她,仿佛她坐在苍茫中不可触。
“我要讲的讲完了,你说吧,长话短说,早点赶路。”许霜降温声道。
暮色拢在她脸庞上,令陈池喉咙发紧,半晌才发出声音。
“霜霜,你同学林虞的事,是我急躁了,那时候我……很嫉妒,很多话我讲得不应该。”陈池停了停,神情更认真,一字一字说得恳切,“我真的没有和别人发生任何不清白的关系……无论身心。我们能不能再谈一谈?”
许霜降定定地望着陈池,眼角忽然泛酸,她记得他最初的模样,在那个冬日的黄昏,冷风中,笑着问她有没有男朋友。
那时候只有他和她,他们的世界纯净得像颗水晶球,到今日掺杂了旁人,物是人非,已如前世般遥远。
她坐在床沿,低下头,如老僧入定。
“霜霜。”陈池轻唤。
“你知道吗?植物里有一类物质,叫住植物荷尔蒙。”许霜降开口道,“它们控制和影响发芽、抽茎、开花、结果甚至叶片和果实的脱落。它们通常在植物体内自行合成,含量多少有无都遵循生长周期、四时节气和自然规律。然后,聪明的人就设想,是否可以从外界输入这类荷尔蒙给植物,让植物随着人的心意长。”
“可以的。”许霜降点点头,“如果是人工添加的,你可以叫它诱导剂。但是要试,因为是外界强行干预,效果很难预测。”
许霜降抬起头来,注视着面前的陈池,徐徐说道:“我曾经培养了一棵幼苗,长了根,茎很瘦弱,我怕它长不大,于是试了几种诱导剂,实验总有失败和成功,我没有成功。”
“可以起诱导作用的,其实有很多我们还不知道。只要还没有彻底枯萎,理论上我可以一直坚持试验,也许哪一天就歪打正着了。”
“但是,”许霜降眸色分明,泠泠地,在暮色里似一抹幽深的山涧水,映出陈池静坐聆听的身影,“我不能再试了。一个阶段结束,我得承认失败。”
“这是我导师告诉我的,如果没有得到预期的效果,那么就要有承认失败的勇气,永远不要粉饰数据,永远不要作假。”
“失败,也是一种结果,要学会接受。”
陈池望着许霜降,心被什么东西扎到了似地,他从来不知道原来她是这样的受伤。
他的青灰软壳蟹,终究硬了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