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点点头,抬手拭去脸上的泪。
后半夜下起了近几年来最大的暴雨,沐澜昏睡多日终于睁开眼:“歌儿,歌儿……”顾不得身上的伤,他起身下牀,拿过衣袍颤抖着双手穿到身上。歌儿定是出事了,否则那里不会有人围杀他,地上也不会有斑斑血渍,是皇上做的么?因为她背弃自己的使命,因为她和他在一起,因为她生下他们的孩子,皇上才会对她动手么?不,不会的,她是皇上的公主,皇上不会那么无情,她应该是被关起来了,他得去宫里求皇上,求皇上赐婚,求皇上让他娶歌儿做妻。
不经意间,沐澜看到桌上被砚台压在下面的纸张,看到上面熟悉的字迹,整个人瞬间呆怔住。歌儿有来看望过他,那就说明她没事,对,她没有事……真没出事么?如果真没有,她为何给他留下这么一句话?
从未喜欢过他,只是把他视作哥哥,之前说过的话都是骗他的,不……他不信……
“皇上,沐澜世子在宫门外跪了有一个多时辰了,您看这……”早朝时间快到,皇帝在宫人服侍下穿戴好,这时寝殿门口传来侍卫焦急的声音,同时,大雨漂泊,雷电交加,丝毫没有停下的预兆。
朝窗外黑沉的天空看了眼,皇帝皱眉:“出了何事?”
那侍卫浑身湿透,疾步走近殿门,揖手禀道:“沐澜世子一个多时辰前冒着大雨来到宫门口,跪地就磕头,求皇上将六公主赐婚给他。”
“什么?”
皇帝以为自己听错,不由确认:“你重新说一遍,沐澜世子跪在宫门口做什么?”
“回皇上,沐澜世子求您赐婚!”
“求娶哪位公主?”皇帝脸色很不好。
“六公主。”
那侍卫如实作答。
“胡闹!”皇帝冷喝一声,然,转瞬,他脸上露出抹疑色:“他难道不知六公主是圣女?”那侍卫没有做声,整个月圣国,从老到小,恐怕没一人不知六公主是圣女,而沐澜世子的举动,其中多半有其他的缘由。然,这个缘由是什么,他不知,也不是他能过问的。
皇帝面沉如水,问:“他身上不是还有伤么,而且朕听说近些日子他一直昏迷不醒,怎突然间出现在宫门口?”
“卑职不知。”那侍卫垂眸道。
“他要跪就让他跪着。”沉默良久,皇帝道出一句,着那名侍卫退下。
沐澜身体虚弱,又淋了一个多时辰暴雨,终没撑下去,昏倒在地。淮安侯被这个儿子的固执气得差点吐出几口老血,但儿子是自己的,做出糊涂事那还是他的儿子,看到沐澜晕倒在水洼里,他请同僚向皇帝替自己告假,而后,弯腰抱起儿子就坐上了回府的马车。
这场大雨连续下了两日。
“公主,您最近都没有好好用膳食,这两日干脆一口都不食用,如此下去,您的身体会垮掉的!”
悠歌坐在榻上,双目呆滞宁王窗外的雨幕,苍白的脸上没有丝毫血色,比之两日前,她又清瘦了不少。
“我不饿,你到夜殿下那里去看看,看他可有用膳。”
“公主,夜殿下有按时用膳。”悠夜确实有按时用膳,因为悠歌这两日都要去他的寝殿坐坐,向往常一样给他讲故事,给他读书,给他将有趣的见闻,每当悠夜留她一起用膳时,她的回答要么是不饿,要么就说声好,然后拿起碗筷只是不时地给悠夜夹菜,她自己其实一口都不曾食用。
有她叮嘱在先,旁边伺候的宫人无人敢多嘴。
“你去告诉夜殿下,就说我午膳后再到他那边。”
悠歌嘴里机械地溢出一句。
“是。”伺候她用膳的宫婢恭敬地应了声,转身抹去泪水,快步离去。
公主不用膳食,她是一点法子都没有了,要不她与夜殿下说说,指不定夜殿下相劝,公主或许会用两口膳食。
“皇上驾到!”殿门外传来通报声,悠歌身子一颤,从榻上站起,却没有迈步,只是站在原地。皇帝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她眼帘里,她嘴角动了动,行礼道:“父皇。”从小到大,这是父皇第一次到她的寝殿,他是单纯的来看望她,还是……还是他也知道了那些事?
“歌儿。”
皇帝轻唤她的小名,提步走近她:“怎这么瘦了?”
歌儿?父皇竟然这般亲昵的唤她,悠歌看向正一步步走近自己,身形高大挺拔,相貌俊挺不凡的男人。这是她的父皇,是给予她生命,有生以来,与她说过不到十句话的父皇,他深邃的目光带着些许温和,似乎有好多话要与她说。
“你像极了你母妃。”皇帝在距离悠歌三步外站定,温声道:“怨父皇么?”多年过去,他以为自己已忘记那抹纤弱的身影,却不成想,在看到这孩子容颜的一刹那间,那抹身影时隔多年,隐约间又涌上他心头。
帝王最忌动情,而他却偏偏犯了这个忌讳,但可笑的是,那时的他并不知晓,只知那抹身影最得自己的心,哪怕她身份卑贱,哪怕她只是个末等宫女,他偶然间在后宫遇见她,目光便被她吸引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