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
老者喘气急促,显然是被气得够呛,抬起手的那只手颤抖着,再次嘶声喝道。
“儿子无意若恼父亲,父亲这般生气,又是何必呢?”淡漠的目光从老者身上掠过,梁楚生转身而去。
一室静寂,老者躺回榻上,浑浊的双目里写满怅惘。
那一年,他无意间结识了那人。
那一年,不知为何,已有家有室的他,竟对那人生出异样心思。
那一年,那人似有意,又似无意提出那么一件事,而他,明知不可为,却还是鬼迷心窍地助其事成。
结果,当他道出自己不堪的心思后,那人什么都没说,只是厌恶地看着他,继而不留任何情面,以一种秘药折磨他。
书信一封,那人远去。
自此后,他每月要承受一次蚀骨之苦,时间没有任何规律可言,可能是某个白天,也可能是某个夜晚,那人信中警告,如果他承受不住每月的蚀骨之苦,敢以死寻求解脱,那么整个相府将会为他的选择陪葬。
活着什么都有,他怎可能自个寻死?
然,一月又一月,一年又一年过去,他没少在朝堂上,没少在家人面前露出丑态。
只因那种痛实在难以忍受,只因那种痛到来时,无任何征兆,让他一点准备都没有。
长此以往,他无法再隐忍下去,终向皇帝呈上折子,提前致仕。
紧跟着,一场周密的假死事件,在他暗中筹备中如期发生。
他想看看,那人是否真绝情到对他的家人下手,他更想见那人一面,问出当年没有问出口之语。
“咱们之间的交情,难道因我对你生出的那种心思,真一律抹杀了吗?”梁相,嗯,也就是躺在榻上的老者,嘴里喃喃自语。
呵呵!他谋划假死,住进锦园,那人并未出现。
高兴么?就那人的能耐而言,他的死是真是假,不难知道,然而,他谋划的一切,仅仅只是他一个人的独角戏。
是顾念旧情,所以那人才放他一马,没有对他的家人下手?
他这样告诉自己,但心里另一个声音却道:“人家压根已经忘记你,没将你当回事。”不,他不信,不信那人会忘记他们之间的交情,不信那人忘记他这个昔日之友,所以,他承受着蚀骨之苦,生活在这锦园里,等待着那人有日出现。
“我还能等到么?三十多年过去,你已消失三十多年,我还能等到你么?”梁相阖上眼,心里苦涩难耐:“为助你成事,我昧着良心陷害忠良,好几百条人命,就因为我的一道折子,就因为我在先帝面前说的几句话,全没了。现如今,有可能是那个家族的后人突然出现在京城,你说我的报应是不是来了?”
梁楚生步出锦园,径直回到嫡妻屋里安寝。
“侯爷脸色看着不好,可是遇到了什么事?”姜氏边帮自家老爷宽衣,边言语关切地问道。
说起来,梁家是书香世家,族中子弟出仕,基本都是文臣,熟料,梁相唯一的嫡子,也就是梁楚生却从小偏爱习武,因此,不顾梁相反对,年少时毅然从军,终凭借本事,在数年前得以封侯。
“你一个妇道人家,不该问的别问。”
梁楚生与嫡妻的感情只能算得上是相敬如宾,他真心喜欢的自己后院里的倩姨娘杨氏,而这杨氏除过没有正妻名分,在府里的地位与姜氏几乎不相上下,连带着她生出的庶子庶女所受的教养,也与姜氏所生的嫡出子女无二。
“是妾多言了。”
姜氏明白自个不得梁楚生的心,于是,心中再有怨念,也只能硬生生地忍下。
梁楚生上牀没有直接躺下,而是盯着姜氏,木着脸道:“老大尚公主已有三年,新婚一个月便主动向皇上提出驻守边关,这一去就没再回来过,他可有告诉你缘由?”
“妾一妇道人家,侯爷觉得渊儿会与我说那种事吗?”
放着嫡子不喜,偏要喜欢庶子,这样的男人,她当初怎就认准要嫁给他?
“你……”梁楚生被姜氏用他自己的话呛了句,冷哼一声,道:“老大尚公主,是皇上的旨意,你倒好,却认为是我不想他做世子,施手段为之,我就想不明白了,你怎能有如此想法?难道在你看来,我一个手有残疾,多年不领兵,只挂着个闲职的侯爷,能左右皇上的心思?”封侯前的一战中,梁楚生许是太拼,不幸被敌军将领挥剑伤了右手经脉,从而右手残疾,很难再举起兵器,不得不从军中退出,在兵部任了个闲职,对此,他情绪一度很是低沉。
“妾不曾那么想过。”姜氏在牀前站着,迎上梁楚生的目光,语气轻浅道。
“有没有那样想过,你自个心里清楚。”梁楚生冷凝向她,将话题挪至姜氏所出的嫡次子身上:“老三眼今年已有十七,整日里除过吃喝玩乐,一件正经事都没做过,就这还不算,时不时地还传出当街调戏民女的戏码,我今日就将话给你摆在明路,要是他继续这么不争气,我会向皇上请旨扒了他的世子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