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千然心口一阵发凉,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像来的时候那样,从窗户溜了出去。
她身上背着那个包袱,恍惚无神地走在大街上,街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但是林千然却觉得自己孤单得像是一具行尸走肉,好像哪里都找不到可供她落脚的地方。
原本她以为,她已经走得了无牵挂了,但是没想到,现在心里,却多了一个更大的包袱。
她脑中便只有一个念头,师父这是真的不要她了,不论是作为徒弟,还是作为女人,都不要她了。
以前,每每她遇到温氏的任何刁难,受到林千卉怎样的欺负,她都没有任何后怕,因为师父是她最强大的后盾,师父是她最温暖的臂膀。就算师父说要把她逐出师门,她也坚信,师父会心软的,师父不会真的这么做。
但是现在……
林千然的眼泪簌簌地往下流,她想要止,但是却没有半点作用。
她像个疯子一样边走边哭,哭得眼眶发肿,哭得撕心裂肺,好像把整颗心都哭化了。
路人都用奇怪的眼神看她,但是她什么都顾不得,她只想畅快地哭出来,把心里所有的悲苦,所有的伤怀,全都哭出来。
她就这样哭着走出了城门,离开了京城,离开了她的亲人,离开了她的师父,离开贺云修,还有其他一切。
在她的身后,白衣静静地跟着,她的目光中透着一股冷漠,只是这般看着。
而白衣的身边,满脸带伤的蒋浩青赫然站着。
白衣看着她离开城门远去,冷笑了一声。
蒋浩青神色淡淡,“就算她走了,你的主子也不会喜欢你。”
白衣被他刺了一下,驳了一句,“就算主子不喜欢我,我也不会喜欢你!”
白衣言罢,转身就走,蒋浩青神色无波无澜,跟着白衣一道离去。
林千然走出了京城,她没有骑马,也没有叫马车,就这样徒步走着,身上背着所有家当,孤身一人。
她本是这异世中的一缕孤魂,不带着一丝情感地来到了这里,现在离开了,除了这些阿堵之物,她便什么多余的情感羁绊也没有带走,真是一个平本的买卖。
林千然没走多久,天色就渐渐变晚了,她这才发现自己现在处在荒郊野外之中,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风呼呼地吹着,吹得她心头一阵暗暗发毛。
林千然找到了一个供路人歇脚的长廊,大元朝郊外每十里一长廊,五里一短廊。
她坐在上面,肚子咕噜噜地叫了起来,她便只在包袱中又摸出一点干粮,胡乱塞进了肚子。
野外的蚊子很多,加之现在是晚上,又是夏季,林千然这个生物便成了蚊子唯一的攻击对象,她被咬得都没了脾性。
这时,她突然想起了那次贺云修给她的一瓶驱蚊止痒的药膏,她在包袱中摸了摸,没一会儿就把它摸了出来。
她看着那药膏发了一会儿呆,然后拧开,往自己身上擦了一大把,患处传来一阵阵清凉,十分舒服。
擦过之后,她又赶忙把药膏胡乱塞了回去,她才不要睹物思人!
她刚擦好药膏,倚在长廊上准备歇息,远处便传来了一阵马蹄哒哒的声音,林千然被惊了一下,她听得那声音,再看那火把,似乎是来了不少人。
林千然一阵惊慌,莫不是林千攸派人来找她!她抓起包袱,拔腿就往林子里躲,飞身上了一株树杈,只露出一条缝看出去。
林千然只能期盼着他们不是来找她的,更期盼着他们赶紧过去,不要在这里逗留。
马蹄声渐渐近了,林千然瞧见了领头的人,刚看到那人的脸,她的呼吸便滞了一下,身子也微微僵了。
是贺云修。
贺云修举着火把,看到了那个长廊,直接便朝那儿去,他翻身下马,在长廊处照了半天,嚯地低头从地上捡起了一样东西,在手中看了半晌。
烛火刚好把他手中的东西照得一清二楚,竟是那瓶该死的药膏!
林千然下意识地摸了摸包袱,果真是没有摸到,方才她明明是已经塞回去了,为什么还会在那里!
一定是刚才塞得马虎,没放稳当,她起身又匆忙,所以就掉了出来。
贺云修紧紧地拽着那瓶药膏,眼神中迸发着一股深沉,他起身,朝身后的众人大喝,“继续追!”
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林千然的整颗心都放了下来,好半天她才小心地从树上爬了下来。
看着他们离去的方向,她似乎又觉得心里有那么一点空空的。
后半夜,林千然脑中便开始循环刷屏咒骂贺云修的话,呀的谁让你把那瓶药膏拿走的!老娘都要被蚊子咬死了!
最后,林千然一整个晚上都在不停地和蚊子的抗争中度过,第二天,她裸露在外面的每一寸皮肤,都是红红的印子,没一处完整。
天色一亮,林千然便钻进林子里摘了好些野果充饥,还寻思着,到了下一个集市,一定要大吃一顿,还要买一匹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