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口气。总算,总算到……她闭上眸。
“殿下?”老太监顺着李容治的目光,看向一名穿着禁卫服的高大男子。
那男子拼命翻着所有人的尸体。尸体有什么好凡的?如今九重宫门染满上百人血腥,就连太子殿下一身衣衫也全是斑斑血迹,能撑到此刻,已是奇迹了。
“……是,臣遵旨。”李容治回过神,上前接过遗诏。
那声音,怎么一点喜意也没有?也是,在此时此刻露出喜色,那真是不妥啊,她还以为他会至少先找一下她,找一下为他卖命的徐达,哪怕是尸体……她不求太多,只要他肯为她的逝去落落泪,她就满足了,可惜……
果然先喜欢的就输了,她一直是输家,从来没有变过……
“老臣请罪啊!如果不是老夫自仗殿下年轻,逼庞先生拿着殿下令牌封锁京师,援军不会如此晚到……”
李容治又看向那不住翻尸的男人,苦笑扶起他。“这实非你之罪……”
他似乎有点心不在焉,她一直在等,但,他连问她一句的念头都没有。她心里叹息,她就是个不知死心的傻子,一次又一次,她总是在希望与破灭中来回重复着。
忽然间,有人喊道:
“二小姐!”
李容治的动作停住,略略僵硬地往乌桐生的背影看去。
徐达慢慢张开眼,满脸是血的男人进入她的视野里——
原来,找到她的是乌桐生。
原来,想找她的只有乌桐生。
“哎,大公子……”
乌桐生见她意识尙清,急连拉开压在她身上的尸体。
寒风刺骨,冻得她都有些僵直了。
四周尽是死寂。
乌桐生盯着压在她腿上的断肢残骸,迟迟不敢动手。她笑道:
“我没事,我没教人砍断腿,也没教人砍断手,我只是……杀得累了,踢到尸体倒地,昏了一阵而已。”
乌桐生不可思议地看着她,拨开那些断肢,一把扶起她来。
她浑身僵着硬着,四肢施展不开来,行动起来还跟个僵尸没两样,她淡淡笑道:“我一点疼痛都没有,许是没伤吧,全仗大公子护我。”
“不,不全然是我……”到最后,他也杀红眼了。他想说她福大命大,但对西玄人来说福大命大是个屁,这对她来说反而是侮辱。
徐达深吸口气,鼻间的血腥只能令她闻到腥味,她看着四周,果然满地尸首,活着的不出十人,都是重伤在地的。
钱临秀的父亲跪在地上,他身边是临风而立的李容治,全红衣袍被寒风吹得鼓胀,被血染得湿透的墨黑长发略略扬着,却一点也不狼狈……
她有点恍惚地对上他专注凝视她的眸瞳,下意识避了开去,她再看向那名傻眼的老太监,以及他身后的军队。
“杀太久了,我脑袋都有点钝了……让我想一下……”她喃喃道,垂目看见自己左手死揪不放的人头。
她想起来了,金刀最后终于砍了李既年的人头,但她踢到其他尸体,就这么昏了过去。
砍人头,多可怕啊!
最可怕的是,当下她发狠砍去,心里居然已经没有任何感觉了。
她试了两次,手指僵得放不开,最后还是乌桐生看穿她的心思,自她手上扯过人头抛出去。
她弯身双手扛起金刀,往李容治走去。
刀刃上的冶艳血花奔流,沿着她走过的足迹滴出一道血路来。
她朝李容治轻轻一笑,把金刀捧到他面前,“殿下……不,是陛下了。陛下,昨晚我借这把刀杀了许多人,也许连你的亲信都杀了。”
他静静看着她,轻声道:
“我不得不如此做。”
她笑道:“我知道。”
“你……”
“嗯……”
“……真没受伤么?”那声音有点轻哑了。
她想了下,道:“应该没有吧,我胆小,挥刀或许不如旁人快,逃命时却是快了些,陛下,开国金刀呢。”她拿得有点重了。
李容治不语,只伸出左手略略称了下刀柄重量。
她注意到他不止左手臂皮开肉绽,就连一身血红衣衫也不全然是他人的血。但,能活下来就够了,是不?
他笑颜里有些悲凉,道:
“这金刀,连我也拿不起。徐达,大魏金刀千金之重,也只有姚国人那般厚实壮汉方能拿得动。你代我拿着吧。”他微微垂目,不再看她,低声道:“把金刀高举。”
那语气淡漠,却有点对她不起的自私意味,举刀有何难?徐达一时没有细想,用尽力量高举开国金刀。
“二小姐……”乌桐生知她此时脑袋浑沌,才要先指点她一下,就听见九重宫门内外士兵尽皆伏地而跪。
“陛下万岁万万岁,陛下万岁万万岁——”
层层叠叠的呼喊如澎湃浪涛,团围着他俩蜂拥来。
徐达略略惊讶,随即了悟。开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