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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午,基本是前一天上午的重复,在此恕不再重复。
嗯,中午情况开始有所变化:儿子背着包回家来了。我们问他什么话,他都不回答。面无表情地扔了书包,往自己床上一倒,脸朝下,一声不吭,像睡着了一样。
当时孙燕正在向我展示几件景德镇小瓷器:一只大瓷碗,一只瓷葫芦,一只瓷笔筒,还有一只瓷糖罐……我表面不动声色,心里却抖活起来:这又得花多少钱?孙燕好像看出了我的心思,告诉我这些是不花钱的,是她同那个瓷器贩子讹来的。
——讹来的?怎么讹的?我问。
我就说昨天买的圆桌面背面发现了一个裂纹,要他换,或者退,孙燕解释说,他没有货换了,也不想退,就让我随便挑两样小东西,作为补偿,我就挑了四样,他还不肯呢,不肯也要肯,哈哈哈……
孙燕脸上终于露出了一点幸福的笑容。
就在这时候,儿子回来了。他没有按门铃,而是自己用钥匙开了门,进了门看也不看我们一眼,好像家里一个人都没有似的。
孙燕到儿子房间去哄了他半天,探得了情报,跑过来告诉我,儿子得“相思病”了,想猫,想得吃不下饭,睡不着觉,上班也没心思,说下午不去上班了。
那……猫在人家情况怎么样?我问。
上午我在单位打电话问的哎,还是不吃不喝,躲在墙旮旯里,浑身脏兮兮臭哄哄的……
那……你们下午去看看它?我说,多看它两次,它也许就吃东西了,就好了。
不能看哎!孙燕说。狠狠心,不看就算了,一看,猫肯定要跟我们回家,我们也更舍不得猫,长痛不如短痛,狠狠心,再观察两天……
——不行!就不行!儿子在对面房间大声抗议。
我关了房间门,放低声音说,如果下决心送,以后在儿子面前就别说猫的坏话,只说它在人家怎么怎么好,怎么怎么享福,现在你老是说它怎么怎么不好,他当然受不了了。
孙燕点点头,依计而行,又到对面房间去哄儿子了。
过了一会儿(也许是很长时间,因为我看着电视迷糊了一会儿),孙燕过来说,他准备带儿子到花鸟市场转转,散散心,那里有花有草,有猫有狗,还有各种各样的金鱼,挺好玩的。
单位要请假吧?我提醒她。
请什么鸟假,孙燕的口气说粗就粗起来,光上班不拿钱,上什么鸟班,我们女的胆小,他们男的才不管呢,想来就来,想走就走,鸟局长也不好管他们……
出门注意安全啊,我岔开话题说,看看玩玩散散心,别乱买东西啊。
我嘴上这么说,心里却知道,最后这项他们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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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娘儿俩出门之后,家里就剩下了我一个人。
于是情况又和前一天差不多了。只是阁楼上的旧电视屏幕上摆上了围棋——每周五中午有《纹枰论道》节目,今天我居然忘了!我打开电视的时候,该节目已接近了尾声,由聂卫平回顾他“一生中最难忘的一局棋”,讲他八十年代初战胜小林光一的那盘。老聂很有点洋洋自得、自吹自擂的味道。
老聂真的老了。这么想着,我躺在床上竟又迷糊过去了。
我是被老婆回家的声音吵醒的。我注意听了听,似乎没有听见儿子的声音,想问,但浑身“瘫痪”着,又懒得问。这时我也理解了老婆夜里“心情不好、懒得动弹”的苦衷。
又过了大约十分钟左右,防盗门再次响了,听动静,大概是儿子回来了。
突然,我听到老婆一声惨叫,那声音,就像有人一刀杀了她儿子似的,惊得我心咚咚乱跳,人差点从床上直挺起来!……
听动静,似乎没出什么大事,好像是儿子把一盆花弄坏了:
——这花怎么弄的你怎么弄的啊?孙燕急起来就这样喊冤似的惨叫:我花几十元钱买的你没看见啊?你是不是故意弄坏的啊你这个畜生啊畜生你要把老娘活活气死啊?!你一路闹着要买猫买狗不给你买你就故意破坏是吧?……
孙燕号淘大哭的声音,同时还间杂着噼噼啪啪打人的声音。估计是她在打儿子吧?看样子她是真的心疼了,不然她是不会轻易动她宝贝儿子一根汗毛的。
我在阁楼上强忍着,没有下来。我下来了我肯定成了靶子。果然,闹了不到五分钟,孙燕就后悔了,拉儿子再次去了花鸟市场,说要找那个卖花的,重新换一盘回来。
……
他们娘儿俩走后,家里再一次沉寂下来。邻居的电钻声东山再起,显得格外刺耳,好像在对着我的心脏钻孔似的。
这个下午,我迟迟没能从床上爬起来。
躺在床上,我觉得心里很难受,胸前像压着一只大磨盘,透不过气来。我想还是把猫拿回来算了,否则,这样折腾下去,我们为此付出的代价将会更大。
这天下午我躺在床上起不来了,我很想跟谁说说话,也许这些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