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你留在龙骸城,留在我大哥身边,寸步不离。”
龙主任何命令,狻猊一律顺从,毋须发表任何质疑,完全照办。
清悦的嗓,极其温柔,又沉得坚毅,字字句句中,倾注术力,珠芽这类小嫩妖,根本无招架之力。
至于,补上“留在我大哥身边”此句,纯粹是兄弟之间恶意的陷害,不想让大哥太悠哉度日,况且……瞧,小蚌多依赖大哥,柔荑还紧抱大哥的手臂,半具娇小身躯,藏在他身后,当他是唯一倾靠。
“父王?”为何下此命令?大龙子无法理解。
难道,真打算假戏真做,留她下来,当他的妻子?
龙主背对众人,右手半扬,不许任何人置喙:“不用多问!我自有用意。孩子的事,若是误传,你与她清清白白,不愿娶她也无妨,无视她的存在也行,但她非留下不可。”
龙主不愿加以解释,口吻是众人所听过,最坚决严厉的一回。
“鲪儿。”龙主唤来他旁边最伶俐、听话的鱼婢。“从今天起,你随侍在侧,她的吃食更衣,由你全权负责,我要你尽心尽力照顾她,将她喂养得健健康康,不许有半点怠慢及失职,更不容她有任何闪失!”
“是。”鲪儿自是听命行事。
当初鳗妃和虾妾,向龙主争讨着要鲪儿服侍,龙主未曾应允任何一个,此刻,却轻易派了出去。
“父王是气自个儿期盼的孙子变成了珠子,怒气攻心,要扣她下来,尽情欺凌折磨?还是太喜欢这只小蚌精,硬把她留在城里,好生服侍?”七龙子与八龙子交头接耳。
嗯,脸色很铁青,看不到喜悦溢于言表,可是又听得出,他要鲪儿全心伺候珠芽,太矛盾了。
“我也瞧不太明了……”八龙子挠挠脸,同样困惑。
“我们还得喊她一声大嫂吗?”
“父王说,大哥娶不娶她都无妨,代表婚事告吹了,不是吗?”
“龙令已下,全城皆知,说不算,就不算?”
“即使父王下令,大哥从不从,是另一回事。”深谙大哥性子的人都知道,大哥哪这么容易驱使。
“静观其变。”五龙子狻猊可没闲工夫去思索这些,主菜迟迟没上,他只好剥些咸蛤,和妻子你一口我一口,悠哉吃着。
众龙子纷纷议论,谁也没论出个正解,这顿名为“介绍新龙子妃”的宴席,在诡谲氛围下,匆匆结束,大伙抱着一个又一个的疑惑,各自离场。
这当中,有一个最该觉得一头雾水的人,是珠芽。
她万万没想到,再单纯不过的送珠报恩,竟会越演变越混乱,沦落到进退维谷的田地。
该走,不能走。
不该留,不得不留。
虽然,在大龙子冷颜冷眸中,被瞪着离开,是件很难过的事儿,但……
硬被留下,同样只得到他的无视、漠视和睨视,也不怎么令人开心就是了……
珠芽终于弄懂“言灵”为何物。
原来,世上有这样的“言语”,动嘴说说,便让人反抗不了,只能言听计从。
可是懂或不懂,差异不大,她又无法提早预防,最后,还不是沦为眼前这等情况——
自动自发跟上他,他往东,她不往西,他步伐大,她便用小跑步追赶。
也许,是言灵所操控,教她不由自己;可能,整座龙骸城中,他是她唯一熟识的人,依赖着他,变成忐忑不安间,最本能的反应。
她追逐他,无论是眼神或双腿,他人若再南方,她的眸子就不可能瞟向北方,一瞧不见他,心里又慌又急——
言灵,真的好可怕!
效力究竟会持续多久,她要等到何时,才能克制自己双眼不发直、不胶着在他身上、不死盯着他不放?!
相隔了好几天,言灵一点也没有减弱,她坐在小圆石上,除了眨眼,就是看他,看他抚着箜篌,与知音同奏。
原先只有他一人弹着,十指撩弄双排弦,音律幽幽,转瞬,清亮如奔泉。
知音是后来才加入,并没有出声问他可否,当筝音乍响,他仅仅张眸,淡觑一眼,又合上,十指未曾停下,默许了知音的和鸣。
两人配合得极好,仿佛有过无数次的练习合作。
啥乐器也不懂的珠芽,活似多余的路人,排除于两人之外,有很强的违和感,仿佛她不该在这里,有碍观瞻。
那边,自成一幅仙乐悠扬之景,光辉神圣,音生莲花,花发奇香,即使没有真正百花齐绽,幻觉也成就了美境。
这边,只有一个被鲪儿当猪养的珠芽,嘴儿到现在还没能停过,明明刚用完午膳,鲪儿仍是一盅海果,一盘酥炸海虾,一叠捏团子,喂得欲罢不能。
酥炸海虾太脆口,牙一咬,虾壳噼里啪啦,在嘴里一整个酥散开来,壳香肉弹牙,海虾小小一只,全身皆可食,当饭后零嘴最好
清冷乐曲,行云流水般畅溢。
咔嗞咔嗞咔嗞咔嗞咔嗞咔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