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再次召见,梁家上下都慌了手脚。宫使的态度跟上回可不大一样,上一回虽说不上热情,眼神可不像这一拨人这样戏弄。可是腰牌是千真万确的,虽然梁家也分辨不出腰牌是真是假,甚至都不知道要验腰牌,可是人家拿出来了,也只能认了。总不能在这个时候跑到萧司空府上去,问问萧家人现在该怎么办吧
关于这一点,还真没人教啊
梁满仓还算机警,叫二儿子过来陪着喝茶,因为梁二郎是所有儿子里官话学得最好的。梁家的茶也不是什么好茶,宫使根本看不上,虚虚抬了抬茶盏,嘴唇都没碰上茶盏边儿,皮笑肉不笑地说“梁翁想是还有事可快着些,没得叫皇后娘娘等着。”
梁满仓陪笑道“哎哎,您稍等。闺女总得打扮一下,见娘娘得庄重些。那再借问一句,咱家的事儿,皇后娘娘咋知道的哩”
宫使倒是有问必答,戏谑地道“岂止皇后娘娘只怕全京城没有不知道的了吧府上门第不高,调门儿倒是挺高,还想别人不知道吗”
一旁梁四郎脸上铁青,悄悄退了出去,揪着媳妇拖回屋里“你个祸害咱家要是出事,看我不打死你”儿子学不好,该打,傻娘们儿发疯,给家里惹出这一出,梁四郎后悔打得晚了。梁四娘也吓得说不出话来,半晌才说“没、没那么大的事儿吧”
“呸你说的那叫好话你给我等着”要不是家里还有客,他现在就想再把这傻娘们再打一顿。
两口子在屋里说悄悄话不提,梁满仓对梁玉使眼色,梁玉悄悄爬起来跟着他往后走。一进后院,梁满仓就说“玉啊,这事儿家里会给你交待的你自己个儿进宫去可得当心呐,你那狗脾气收一收。我看今天这些人,跟上回不大一样。要是见到你姐姐,看看她过得好不好。还有”
他有太多的话要嘱咐了。心里只恨当年张文书提醒他,他家里说话叫嚷声音太大的时候,他并没有太放在心上。乡下人,高门大嗓的惯了,尤其乡间妇女吵架,谁会哭、谁叫骂的声音大、谁能不歇气地从村头骂到村尾,多半就是赢家,等闲人都会避让。没想到,京城竟是这般讲究。
梁玉的心跳得厉害,道“爹,可别再闹更大了。才出这事,要是再整四嫂,我怕人都知道咱家”
“知道知道,”梁满仓满口答应,“你去换衣裳,我取点钱,哎,给金子吧,你也带点儿,往宫里使一使。平平安安出来就好,别人笑你,你也别回嘴。忍着,等你外甥出息了”
“爹”梁玉忽然严肃地说,“这话可不敢乱说外甥已经是太子了还要咋出息了他出息了,他爹得咋样咱都不许说你不许说,连咱家养的狗都不许汪这个音儿”
梁满仓脸色苍白,闺女一说,他就明白了,连连点头“还是你见过世面,都听你的。”
梁玉还是肯罢休,父女两个走进了西小院儿,她又拉着梁满仓在库房里说“阿爹,要是叫那位知道了这个事儿,他会咋想”
“知道了,知道了他娘的,京城真不是人呆的地方”
“这个话也不能说人把咱接过来享福,不用土里刨食,对不起咱是咋的要是有人,咱还得说,谢谢人家。再有,有人说外甥的事儿,你得讲,这话你不敢听你当人外公的,想着外孙死爹这不是做人的道理。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对对对。”梁满仓连声答应。
梁满仓紧张地盘算给闺女带多少钱,梁玉回屋里换衣服。她的衣服本来就少,冬衣就两套。到了京城之后,梁满仓心疼绸衫会穿坏,拿了布,叫她动手去裁,几个儿媳妇帮忙缝,人人拿布做了件罩衫在家里穿。出门罩衫一脱,依旧是光鲜的绸子模样。
梁玉回屋,就是把外面罩衫除了,再将头发重新梳梳。再去库房“爹,别锁门,我得拿根簪子。”进宫得“盛妆”,手上有梁才人给的镯子可以充样子,虽然大了些,也还能戴。头上就光秃秃的了,得拿根金簪子。
插戴好了,梁满仓将一把小金粒子装在个布袋里交给她“该花的时候,就甭心疼。”
父女俩回到前厅,宫使已经等得不耐烦了。梁满仓再堆起笑来,将金子给了宫使“家里没啥好茶哩,这个您拿去吃茶。”
宫使的笑真了几分,看看金子,只收了一半儿,说话也真诚了一些“梁翁客气啦,说来当初梁才人在娘娘身边伺候的时候,我与她也是相熟的,梁才人熬这些年也不容易。府上呢,也小心些。小心驶得万年船。小娘子年轻,进宫之后,遇着什么事,可别闹脾气。”
梁满仓将金子都塞给了他“既然认得哩,就都收下吧。咱在京里没啥熟人,有人识得就开心。您贵姓呐。”
“李、李吉。”
李吉答完,将剩下的金子也收了,又提醒了一句“徐国夫人也在宫里,她皇后娘娘的母亲,老人家啦。咱怎么着也得让着点老人家的脾气,是不是”
梁玉点点头,没再多问。一把金子,对梁家是巨款,对这些人恐怕就值这几句话了。
李吉做买卖厚道,附赠了一句“也别太怕。徐国夫人就是无聊,你呀,软点儿就得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