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朝节的下午,定北王旗下军队继续启程,准备赶往下一个驻点。军队过境后城中繁华未歇,树下的算命先生已经想收摊回家,不久前那对养眼的妖颜小年轻留下了不少钱,算命先生又掐指补了两句算词的后续,虽没能让他们看到有些遗憾,但此番也算足了瘾,可以回家炖大汤了。
正要走时,却有两个身形气质不凡的青年来造访。
两个青年都戴着斗笠,且在脸上蒙了皂纱,两人的衣着是常见的雨季江湖装扮,但怎么看都不像江湖中人。
其中更为高大的年轻人蹲下来,伸出一根手指抵住算命先生的小摊,斗笠下剑眉星目,即便用皂纱遮住半张脸,依然能看出英朗外照,仪貌不俗。
“老神仙,也给我算算吧。”
算命先生看了看他“好说好说,就是老道算命需得看相,公子你这”
年轻人笑了一声,斗笠没摘,皂纱取下了。
他身后结伴的青年压低声音呵斥了一声。
被呵斥的人爽朗地笑“没事,他们走了,我跟着算一把又不碍事。”
算命先生端详着眼前人带有几分异域特征的面相,掐指算半晌,难得有些困惑和凝重。
“公子啊,老道可能真是老了,这回估计是真算不准了,相你的面竟然能相出不是人的结果,看来你这算命钱老道无缘收下了。”
年轻人还是笑,看起来很阳光爽朗“老神仙只管说结果,我照付。”
说着他掏出一枚银锭,用内力震成碎银放下。
神仙也要挣钱吃饭,算命先生见钱眼开,见此把手大搓,又铺开纸笔写下了一行算词。
一树而死,万叶当生。晦朔隐山,向阳北望
摊前的年轻人看着那行大字,脸上仍挂着不变的笑,只是迟缓地把皂纱蒙回脸上。
他身后的青年瞟到大字,嗤了声“什么胡诌骗子。”
算命先生喜滋滋地收了碎银,并不为刻薄评价生气,反而热情地看看那站在几步外的青年“公子你要不要算算老道今天再算一送一”
那青年不知想到什么走了过来,皂纱掩了半张脸,但他脸上有严重的疤,皂纱上的鼻梁、眉眼处依稀能看到长疤的尾痕,是个破相破得彻底,却仍依稀可辨英秀的男人。
这带疤青年没有算命的打算,只是用一双寒石似的眼睛盯人“你给那对算一送一的,分别算出了什么你应当知道我问的是哪两个人。”
算命先生看他来者不善,想到白天给那妖颜若华的小公子算的桃花命,一下子明白这定然是那桃花债,顿时干脆利落地在箱笼里翻找出算词“知道给给给,他们算了一半就走了,老道我又在后面补了一些。”
带疤青年夺过纸张打开,只见白纸上两行字。
久鳏莫怨,阿良自归。一世两端,隙中窥瑜
桃花莫多,一枝成林。托体山阿,漆中燃犀
带
疤青年看得出了神,算命先生看他神情不像坏人,便说“公子你要是认识他们,有缘不妨把这算词交给他们,他们白天走得急,都没看到老道这精妙的后话。”
旁边那个看似爱笑的爽朗家伙忽然拿过了算词,两下撕半,用内力将其震成了纸屑。
算命先生阻拦不得,生怕那小公子的桃花债殃及自己这个池鱼,只得干笑着继续收小摊。
“谢了,老骗子。”葛东晨又抽走那张写自己的纸,同样两下毁去,纸屑从指间雪点一样流逝,他拍过一旁关云霁的肩膀,“你要算一把吗不算走了。”
“我的命没必要算。”关云霁二指压下斗笠,阴影盖住尾疤,起身便走。
葛东晨轻笑一声,抬指点点算命先生“修过闭口禅的人才能活更久,您说是不是”
算命先生听出威胁的意思,忙不迭点头。
葛东晨起身离去,踩过一地虽然震碎但刻进了心里的纸屑,看到关云霁已经走到了远处,正低头试图跟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说话,那是他的胞妹葛东月。
葛东晨走上前去,看到胞妹手里提着不少吃的小玩意,嘴里大抵嚼着颗糖,正冷漠地无视关云霁。
他这位胞妹长得像他们的生父,容貌一点也不异域,双眼纯黑,在生母的教导下对几乎全体中原人警戒且厌恶,她大约连他这个亲哥也是讨厌的,但是没办法,他们血脉相连,为妹的御下,为兄的附上寄生。
关云霁的眼神里正透着股烦躁,看见葛东晨来更烦了“问她。”
葛东晨便笑,低头问“小妹,糖甜不甜”
他的胞妹葛东月不是万蛊之母,但与蛊母有天生感应,蛊母能力不稳定,偶尔才能借着控死蛊看到顾瑾玉眼里看到的景象,每次看到她都会分享给葛东月,葛东晨才能迂回得知。
今天蛊母看到了,此时葛东月嘴里吃的,手上提的,便全是顾瑾玉今日看见的,顾小灯品尝过的红尘。
或许是顾小灯今天太雀跃,葛东月感受着蛊母转述过来的所见,没忍住动了游玩的心,今朝是她第一次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