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熹二年的十二月冬,顾瑾玉结束了北征的乱象,预备在新春前收兵和钦差团回长洛。来时五个主将只有他一个回去,他一人登临高位,脚下便有难以数计的骸骨。
三皇长女高鸣兴将与他同行,原本苏明韶也当同行,但她似乎收到了什么急报,提前十天赶了回去。
高鸣兴表面虽和顾瑾玉不对付,但因为祝留的缘由,私下还算可以,便抱刀拐进他营帐里追问“顾瑾玉,苏家遇事了,不会是你从中作梗的吧”
顾瑾玉不动声色地解下腰刀擦拭,警惕任何一个带兵器近身的,故作不明所以“我什么也不知道。苏家不是正如日中天,能出什么事自庙堂到边关,苏家有文臣有武将,要金矿有金山,要良田有万地,他们能有什么事”
“事不小,苏宰相遇袭了。”
顾瑾玉擦拭刀鞘“权势中人,哪个不曾遇到暗杀何以苏家遇袭,您问责我,那么我前头屡屡遇刺,也能反过来怀疑到苏家头上了。”
高鸣兴崇武,厌恶弯绕,登时死鱼眼“顾瑾玉,相识不少年了,你不用在我面前装孙子,别说苏家遇袭我怀疑你,葛万驰被杀我都疑心和你脱不了干系。看在交情上,我好心提点你一句,你杀人杀不干净,小心把浑水搅大了淹到自己,皇姐今天能用你做臂膀,明天也能断肢另接。”
顾瑾玉敷衍地道谢“您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高鸣兴粗俗地回了声“说个屁”,大步流星地来,又风风火火地走了。
顾瑾玉的视线这才从刀柄上离开,无声地冷笑起来。
他觉得他和葛东晨、苏明雅等人的互相撕咬很好玩。
只是没冷笑多久,花烬从外面飞回来啄他磨鸟喙,直系下属也扎进营帐来,递上了长洛最新的消息。
顾瑾玉任由花烬在肩上扑腾,展开信笺一看,眼中便烧起了火。
女帝找到了安若仪与顾如慧,现秘而不宣地安置于宫中
信上只有这一句,顾瑾玉厉声追问下属“高鸣乾呢”
下属一板一眼,不卑不亢“抱歉主子,没盯到,能追踪到王妃和二小姐已经是属下们尽力又走运了。”
顾瑾玉肩上的花烬感应到怒气冲冲,哗啦一下怒张翅膀,那下属又忽然补充“虽然没能捉到您的仇人,但是,我们在途中发现了你的熟人。”
“谁”
“关云霁。”
顾瑾玉攥紧刀柄,听着下属的汇报,手背上的青筋逐渐明显。
高鸣乾蛇一样逃了两年,女帝暗中追踪始终无果,眼下突然找到顾如慧她们,原来是下场收拢关云霁,利用他对高鸣乾的了解去办差。
下属补充道“差不多同一时段,岳家出了个新小将,据说是岳逊志的弟弟,号称岳逊勇。”
“关云霁脸上那道疤,到人前示众太麻烦。”顾瑾玉抓下花烬,忍了又忍,“女帝是让他庶弟关云翔充当人前的靶子,关云霁做人后的影子。”
“对的。这对您挺不利的,关家兄弟本来无法活下来,这是您包庇出来的后果,女帝要是不知道或是假装不知道还好,但眼下他们甚至被女帝挖去做僚属了,您多了不可控的对头和仇家,这可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顾瑾玉没理会下属的揶揄苏家情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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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宰相已经接连二十多天没能上朝了。”下属伸长脖子看花烬,“葛东晨护送他父亲的棺椁回长洛后,幸好这人有脑子,苏家想把他爹的死嫁祸到您头上,被他看穿了。回国都后他明面上一蹶不振,私下里嘛,您也晓得您这位旧朋友的性子,阴得很。我们悄悄从旁协助,瓦解了部分苏家的防守,他就蚊子一样飞进去播洒毒液了。”
顾瑾玉摸出一罐零嘴撬开喂花烬,长洛的大小动向他知道不少,关于葛东晨,他觉得下属说的比喻非常恰当“以后他再潜入东林苑,不许视而不见,所有暗卫必须联手把他打出去。”
下属端正站姿,嘴上应着“是”,脸上却是明晃晃地写着“没事反正你也快回去了以后你自己对付麻烦家伙”。
顾瑾玉沉默了一会,才轻声追问“白涌山,仍旧没有消息吗”
“没有。”下属数不清这是被问第几次,他很想提议不要再在那里浪费人力,但到底没开成口。
在他们看来,人死如灯灭,白涌山的池塘是个泡沫,没有人戳破前,那泡沫便是五彩斑斓的。
一旦戳破,便是虚无的黑暗。
十二月十五日,张等晴在月圆之夜悄悄跑来找顾瑾玉,把唯唯诺诺战战兢兢的顾瑾玉又揍了一通。
“我这趟回神医谷,没有三年功夫出不来山门。”张等晴活动着拳脚,揍得顾瑾玉抬不起头,“我在江湖之远也会打听庙堂之高,顾瑾玉,你此前说的话最好不是谎言,小灯来日如果真的回来,我势必北上带他走。但如果六年之期满了,小灯仍然生死不见行踪”
“他没有死。”顾瑾玉猛然抬头打断他,唇角血丝溢出来,眼珠子偏激地望向了张等